却说天凉好个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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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   秋天活该属于诗人，也成就过许多诗人。苏轼那句“但愿人长久，千里共婵娟”的宋词，就那么简单，简单得叫余词尽废么。仅仅是这么个秋天，也就是寻常的一轮月亮，千里万里的思念，阴晴圆缺的期待、失望，柔肠百结，如水一般融进去，浓得化不开，叫我们每年的这个时候，就不由自主地想起，离人心上的秋。
    其实这样的秋天太书生气了，还只是苏轼那样的书生。旷放中不乏多情，牵着挂着，黏糊糊的。是王国维说的那种典型的“有我”之境，未尽善也。为什么能够流传下来，其窍门在于婵娟二字。我们的国人对于美人的态度是太过鲜明，却又暧昧的了。在一个好色者的眼里，满世界都是可以寄托怜香惜玉的心情的。
    贾岛的“秋风生渭水，落叶满长安”一句，有盛唐气象，是这个长江主簿少有的名句。我们的文学史家是有些奇怪的。这么好的句子，流传得却不够广泛。倒是在《千家诗》里收藏的小家碧玉之类，反能够口耳相传。仅此一点，我们不能小看了那些选本的厉害。
    仔细揣摩过这十个字：秋风在渭水河上生发开来，一叶知秋，而至乎坠满古都长安。想想还不是初秋，应该是深秋才对，也只有深秋，才能有那么多的落叶。秋风、渭水、落叶、长安，这几个关键词，已经够撩人得了，还一个生是萌芽状态，一个满，则是汪洋恣肆，横冲直撞地绚烂。一叶是萧疏的，等到满的时候，就萧萧西风了。个中况味，不言自明。
    有个叫潘大临的，写过一句秋的名句，仅此一句：满城风雨近重阳。结果旧时诗话里面对此大加赞赏。老柳也深以为然。
    重阳是该登高的，要么有去国怀乡之思，要么是遍插茱萸少一人。总之身边不够圆满，才需要眺远的。所以，过去的登高作品，每每脱不了怀远的干系。连被誉为老杜七律第一的那首“无边落木萧萧下，不尽长江滚滚来”的，也是没有跳出个中藩篱。只是潘大临的这句，没有来去的路，不着痕迹，却是满城风雨，于重阳何干？就是这样无理，却无理而妙。还妙在，没了下句，可以让我们自己尽情地想象。
    为什么有唐一代诗歌昌盛，也是诗人们下足够了功夫。把要说的话，不说，含在嘴里，情在景中，有不尽之意，叫读书人自己咀嚼品味。这就高明。在这一点上，唐诗比某些宋词高。宋词的程式化现象严重，往往上阙写景，下阙言情，千篇一律，就不想多看，皆因似是而非，大同小异。说到秋词，还是李易安的“不如向帘儿底下，听人笑语”来得沧桑，远比所谓帘卷西风味足。当前的自由诗有这些个缺乏韵味的毛病，当然，许多因素是西风东渐的结果。那就与我说的秋，相去甚远了。不说也罢。